2004年11月18日，鄭州市建起了河南省第一家醫療廢物處理中心，集中處理鄭州市醫療機構產生的醫療廢物。按照鄭州市政府下發的《醫療廢物集中處置工作方案》要求，到2004年12月底，鄭州市區及縣(市)區醫療廢物集中處置率要達到100%。 與此同時，隨著鄭州市醫療廢物處置中心建成投產后，鄭州市開收醫療廢物處置費。然而，在經過長時間調查后，卻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2005年1月17日~28日，記者三探鄭州市醫療廢物集中處置中心，未見一次開火焚燒；另一個現實是，一些醫院仍將醫療垃圾向外出售。

醫療垃圾收費帶來的爭議

2004年11月24日，位于新鄭市郭店鎮的鄭州市醫療廢物集中處置中心焚燒爐正式點火。

點火前7天，鄭州市政府公布的《醫療廢物集中處置工作實施方案》規定，各醫療機構要與醫療廢物集中處置中心簽訂書面委托處置合同，禁止再將醫療廢物提供或委托給無經營許可證的單位或個人進行處置。不允許任何單位和個人買賣、轉讓、回收利用醫療廢物。

2004年10月9日，鄭州市物價局批復了鄭州瀚洋天辰危險廢物處置有限公司《關于制定醫療廢物處置費收取標準的請示》。允許該公司對收取醫療廢物處置費：醫院按實際住院病人，每床位每日加收醫療廢物處置費2元，門診每人次加收醫療廢物處置費0.1元(目前門診已不再收取)；無固定床位的門診部和企事業單位衛生所、醫務室醫療廢物處置費按每公斤1.6元收取，實行包月收費的，門診部每月200元，衛生所、醫務室每月100元；個體診所、社區衛生服務站醫療廢物處置費按每公斤1.6元收取，實行包月收費的，每月50元。對殘疾人開辦的診所和服務站給予減免照顧。

與此同時，鄭州市一、二級醫療衛生機構的廢物焚燒設施停止使用；鄭州市區、各縣(市)城區的廢物焚燒設施也于2004年12月底停止使用。按照規定，各鄉鎮醫療衛生機構的廢物焚燒設施2005年2月底前停止使用。今后，鄭州市將不再批準醫院新建、改建、擴建醫療廢物焚燒設施，各醫療單位產生的醫療廢物要交由鄭州市醫療廢物集中處置中心，進行有償集中無害化處理。省直醫院的醫療垃圾也要進入該處置中心處理。

由于鄭州市民對收費的額度存在疑問，爭議由此開始。

2004年11月18日，河南一家傳媒援引河南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所長王偉光的觀點認為，醫院是經營性單位，本身就有處置垃圾的義務，不應該把垃圾處置費也讓病人承擔；醫療垃圾的處置是有利于社會的好事，應該由政府、醫院和病人共同承擔，而不應該由單方面完全承擔。2004年11月25日《河南日報》刊文質疑，“標準先定好只等患者交 醫療垃圾收費該不該聽證？”

一家醫院一個月要交兩萬元

2005年1月17日晚，寒風吹著，楊師傅待在鄭州市一家人民醫院一間沒有暖氣的屋子里，裹緊了大衣。楊師傅是這家醫院專門負責醫療垃圾的后勤工人，白天，他的同伴把醫院一天產生的輸液器、輸液管、瓶子，做手術的棉球、一次性手套等醫療廢物收集起來，裝進鄭州市醫療廢物處理中心放置在這里的醫療廢物轉運桶里，然后等待中心的人拉走。

一直等到晚上11點多，中心的汽車才來。楊師傅協助來人把8桶醫療垃圾裝上車，并登記、簽字后才下班。這時，時針已經指向了凌晨1點，“這還是好的呢。前一段時間他們來時已經是夜里三四點了，等回家天就亮了。”

“我們是第一批和處理中心簽訂合同的醫院，”18日上午，醫院總務科長說，“醫院專門找了兩間房子，并安排了專人。每天產生多少醫療垃圾，運走多少，都要嚴格履行登記、簽字等交接程序。”

“實行醫療垃圾集中處理以后，確實增加了醫院的經濟負擔。”該院副院長給我們算了一筆賬，“以前我們醫院有自己的焚燒爐，每天把醫療垃圾集中起來焚燒。一個月下來，只花費1000元柴油費。現在，按照衛生局核準的床位，我們一個月要交給處理中心2萬多元處理費，并增加了兩個工人的工資。”

一位病人擔心地說，“以前雖然大多醫院都建有處理醫療垃圾的裝置，但由于缺乏監督機制，部分醫院為了一己之私，將醫療垃圾賣了出去，或者處理不徹底。現在政府建了專門的醫療垃圾處理中心，出發點是好的，但怕的是處理中心會不會像外地一些污水處理那樣，有人來時開機，沒有人管時又關機呢？”

“病人很有意見，畢竟我們的床位費不高：病房普通間一個床位一天只收6元錢，加收2元等于增加了30%，我們只有給病人多解釋。”該副院長如是說。

“1個月燒了幾次我記不起來”

2005年1月19日上午，新鄭市郭店鎮。

家住郭店村的三輪車師傅介紹說，藍色建筑就是焚燒爐，“如果要是燒的話，離老遠就能看見煙囪里冒著煙。這幾個月我經常給這里邊的建筑隊送面粉、材料，沒有見他們燒過幾次。”

正在外邊開挖下水道的民工介紹道：“我們已經在這里干了3個多月了，只在(去年)12月的一天見燒過一次，那天來了不少人，還有電視臺的來錄像，我記得很清。現在不多見(燒)了，里邊的工人說是夜里燒，但我們就在院內東邊的宿舍住，夜里基本沒有看見(燒)過。”

鄭州市醫療廢物處置中心焚燒車間的地上堆滿了水泥、涂料、鋼管、鋼筋，還有多天未打掃的建筑垃圾；用手摸了摸，冰冷冷的鍋爐，沒有一點熱氣；地上放著上百個醫療垃圾轉運桶，掀開蓋子發現是空的。在屋內轉了一圈，沒有見到上班的工人。

十幾名工人正在拆鋼筋架子，有的正在打掃衛生、粉刷墻壁。

“這里的建筑是我們搞的，造價300多萬。從(2003年)3月份就開始了。前一段時間天太冷，工人不好干活，延誤了工期。現在正加班，廠里等著驗收呢。”一名老家是新鄉的工頭用手指了指樓上說，“你別找了，廠里就兩個人，都在樓上。”

順著堆放著不少垃圾的樓梯上到4樓，一名年輕的職工坐在監視器前。這位張姓小伙子說自己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今天燒不燒我也說不準。”問及這幾天燒的情況，他說前天好象燒了3個小時，“總共才開工一個多月，前些天又下雪，車進不來，也時燒有時不燒，誰能記得住？”

11時30分，又進來一名身穿工作服的工人，發著牢騷說：“現在每天拉來的(醫療)垃圾很少，我們比較清閑。”

不愿接受采訪的處理中心

18日上午，記者向中心負責方鄭州瀚洋天辰危險廢物處置有限公司總經理孔橋舟通報了采訪意圖。孔給了一個該公司負責宣傳的王禎的電話，讓直接和她聯系。和王禎取得聯系后，王說下午去公司“面談吧”。 按照預約的時間，記者來到這家公司。但公司里的人說王珍有事外出了，找不到她。“別人對公司的情況不了解，你留下名片，她回來后會和你聯系的。”

19日下午，王禎還是沒有上班。

“快年底了，事太多，我們不能接待(記者)。”記者表示已經去看過了，只想知道該中心到底什么時間焚燒醫療垃圾。一名員工勉強回答說：“我們現在的業務量太小，一直處于虧損狀態。什么時間能燒，是領導的事，我們不知道。”

再次與孔橋舟取得聯系，孔稱自己現在新密，“有事找王珍”，并掛斷了電話。再打，手機已關機。

鄭州市衛生局的負責人介紹說，鄭州市(包括下屬的縣市)有醫療機構315家，編制床位27720張；醫療診所一類的正規醫療機構618家，其中市區內上規模的醫療機構152家，每天產生醫療廢物20噸左右。去年，鄭州市投資3600萬元建立了處理中心，可日處理醫療廢物24噸。

“截止到1月19日，只有23家醫院和處理中心簽訂了合同，進行醫療廢物的集中處理，一天只能收上來兩三噸醫療垃圾。” 1月21日，鄭州市危險廢物和輻射監督管理中心主任張紹軍向《鄭州晚報》獨家責任記者介紹說，“幾家省級大醫院每天產生的醫療垃圾總量占到省會醫療垃圾的一半以上，但他們就是不簽合同。昨天下午，我還去了河南省衛生廳，想請他們進行協調，但現在沒有結果。”

醫療垃圾還在賣

1月18日下午，記者來到鄭州市農業路上的一家醫院，在一名勤雜工的指引下，找到了醫院的焚燒爐。旁邊的一間屋子門上寫著“消毒間”的字樣，里面堆滿了輸液管、一次性注射器。問一名正在忙碌的工人：“這些東西賣不賣？”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咋不賣？不過都是有專人來收的，他們和醫院有長時間的合作關系。你是個生人，醫院是不會賣給你的。”

在該院4樓的醫院總務科，一名戴眼睛的中年人說：“我們這里的廢品都有人承包了，你想買的話下午5點來直接找他買。”

在人民路一家省級醫院住院部后邊的焚燒爐前，一名老漢正在忙碌著，把塑料管之類的裝在一個麻袋內，把瓶子放在一個麻袋內。記者給他搭把手，并趁勢聊了起來。老漢說自己和這家醫院的科長很熟，“已經收了1年多。這家醫院比較大，輸液管、注射器之類的每天都有一二百斤。瓶子不值錢，是個搭配。”

隨后，記者亮明了身份，醫院后勤處負責人稱，“我們也想把醫療垃圾賣給處理中心，但他們來的人拿著鄭州的文件，說話很沖。領導很生氣：我們醫院又不歸市政府管，憑什么要賣給你？再說，現在我們一個月光這些東西還能賣個幾千元，給了他們一個月要交5萬多元。”

1月22日上午，記者第二次來到郭店，鄭州市醫療廢物處理中心內一片繁忙，前幾天見到的民工還在忙碌著，下水道已經修好，民工們正在向管道上邊填土。一名年輕的保安站在焚燒車間，他說：“今天是星期天，工人們都休息了，你想找人等下周一再來吧！”

1月28日12時，記者第三次趕到鄭州市醫療廢物處理中心。一名正在吃飯的民工用手指了指西邊的房子說：“兩名值班的工人去吃飯了，一點多才能回來。”

走進焚燒車間，地上的建筑垃圾依然散堆在地上；幾十個醫療垃圾轉運桶空空如也，桶蓋上落了一層灰塵；焚燒爐還是沒有點火，爐門緊閉，只有墻上的一個排風扇在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