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國統一降價30%之后,遼寧省今年再次降低CT、核磁共振等大型設備檢查費用,平均降幅達20%。有關人士分析,此次降價全省一年可為患者節省1億元,但仍未降到底限,大型設備檢查費用仍有降價空間。
醫療“軍備競賽”引發“設備依賴癥”
近年來,醫院規模擴張、設備更新,形成了“大干快上”的“大躍進”格局,同時也帶來明顯的副作用:規模越來越大,設備越來越新,費用越來越貴。這一現象被稱作醫療“軍備競賽”。
統計數字表明,我國目前每萬人擁有大型醫療檢查設備數量,不但超過經濟欠發達國家,有的也突破經濟發達國家的水平。不久前遼寧省的一次調查發現,無論哪級醫院均存在著診斷設備平均臺數遠遠超過治療設備平均臺數,兩者之比最高可達13:1。
遼寧省衛生經濟學會副會長于潤吉認為,衛生行政部門和醫院對大型醫療檢查設備配置持有載然不同的態度,前者要求合理優化配置,堅持杜絕重復低效率購買,而醫院則熱衷于積極購置,通過引進設備提高診療水平,追求更大的經濟效益。
瘋狂地重復引進大型醫療設備,不可避免地造成衛生資源的新一輪浪費。據衛生部統計信息中心2003年對全國一萬四千多家醫院統計,全國共有5000臺CT,擁有率超過30%,700多臺核磁共振,擁有率近5%。大型醫療設備引進數量多,但利用率較低。全國CT利用率為38%,核磁共振利用率4.3%。全國僅CT一項,就浪費50億至60億元。
重復引進大型檢查設備還造成使用不合理,設備使用“升級”和“越位”現象屢禁不止,出現醫生非理性開單檢查,患者“不該查的查了,應該簡單查的復雜化了”。衛生部門調查發現,目前大型醫療設備使用效果差,經檢查發現病癥的只占檢查人數的30%,遠遠低于衛生部要求的陽性率達60%的標準。也就是說,至少有一半的患者做了不應該做的高價檢查。
醫療“設備依賴癥”加重患者負擔
中國醫學科學科院腫瘤研究所主任喬友林介紹,大型醫療設備濫用之風早在前幾年就已經在中國醫療界彌散。幾年前,世界衛生組織官員有一次曾經提出這樣的疑問:北京一個城市的CT比全英國都多,中國真的有這么富有嗎?
記者在采訪中經常聽到患者抱怨“現在的醫生不會看病了”,沒等說上兩句話,便左一個右一個地開檢查單,搞得老百姓看不起病。沈陽七十多歲的退休職工劉萬新到醫院體檢時,接受醫生建議做了一次膀胱鏡尿道檢查。“去醫院時本來好好的,經不住醫生嚇唬做檢查,檢查沒做成卻差點喪了命。現在一個月換一次導管,一周換一次尿管,天天還得換藥。”家屬說,現在劉萬新的日常生活需要全天護理,生活質量遠遠不如以前,而這一切病根全都是那次“多余”的體檢。
這位老人的遭遇,可以說非常準確地反映了醫療市場存在的“設備依賴癥”的原因:患者盲目信任儀器,醫生過分依賴診斷設備。不少患者正是過分相信醫生,依賴設備才吃了大虧
沈陽市一家醫院放射科主任王林認為,一方面有患者需求,另一方面利潤空間大,使得醫院診斷設備不斷翻新。甚至個別醫院鼓勵醫生多開檢查單、導致不少可以通過常規物理檢查來診斷的病理現象,卻非要儀器診斷,加重了患者負擔,甚至因診療不規范造成人身傷害。
大型醫療設備檢查存在著誘惑力極大的利潤空間。以市級醫院為例,一臺核磁共振一天的純利潤達到萬元以上。一臺普通的核磁共振成本約為500萬元,按使用壽命15年計算,每天的折舊成本大約在900元。而一個核磁共振檢查就要800元,按保守數量,市級醫院一天15人做檢查,去掉電費、人員費以及折舊成本,醫院一天凈收入近萬元。
大型醫療設備檢查費用仍有降價空間
遼寧省衛生經濟學會副會長于潤吉認為,造成目前各家醫院爭相購置大型貴重醫療設備,醫生和患者出現“設備依賴癥”的主要原因是,國家目前對醫療機構的管理缺乏宏觀調控,我國目前擁有大型醫療設備的各家醫院“各自為政”,為了追求更大的經濟利益,大型醫療設備檢查不能實現資源共享,檢查結果不能實現“一卡通”,同一患者到多家醫院重復同一檢查,造成了浪費。
十年前,衛生部出臺大型醫療設備管理辦法,規定CT、核磁共振等七種設備,由衛生部批準后方可購買。“政策制定了,卻無人核查!”僅東北某省未經衛生部批準的CT,就占全省總數的60%。于潤吉認為,2003年國家統一降價后,各地大型醫療設備數目有增無減,說明大型醫療設備檢查費用仍有贏利空間。
導致這一問題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目前大型醫療設備檢查費用兩次降價,仍未降到底限,CT、核磁共振等檢查收入水平遠遠高于實際成本消耗;二是制定收費價格是按衛生部規定的使用年限(一般是5年)計算折舊費成本的,實際上大型醫療設備均超過規定使用年限,醫院得以實現超額利潤。
于潤吉算了這樣一筆帳:以CT為例,平均購買價格361萬元,平均每次收費225元,一天平均20人次(最高達50-60人次),約2.7年便可收回成本;現在,國家規定CT使用年限為5年,而不少醫院的CT實際使用年限為6-7年,多使用的時間足足掙了再購買兩臺CT的費用!
政府應對大型醫療設備實行總量控制
時下,不少醫療業內人士已經意識到了醫療“軍備競賽”所帶來的嚴重后果。沈陽一家醫院的兒科醫生認為,時下醫療市場競爭激烈,各醫院為了生存更看好利潤高、風險小的大型檢查設備,爭相購置醫療診斷設備,醫療檢查查費用居高不下,既占用了國家大量資金,造成了資金浪費,同時又加重了患者的經濟負擔,加劇了愈演愈烈的“看病難”問題。
有關專家建議,應從源頭抓起,從醫療機構管理體制上著手解決醫療“設備依賴癥”難題,一是建議政府制定大型醫療設備配置計劃,根據地區服務人口,經濟發展汰況、生活水平,確定各地大型醫療設備配置總量,實行總量控制,超過計劃不再進行新的設備審批。二是有關部門應加強對大型檢查設備超年限使用情況的監督管理工作,進一步降低大型醫療設備檢查費用。
此外,還應探索解決醫療機構補償機制問題,辦好帶有福利性質的醫院;填補法律政策中存在的空白,合理處理醫患糾紛;制定嚴格的診療標準,查處醫院、醫生濫開單檢查現象;加大科普宣傳力度,把健康體檢的知情權、選擇權交還給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