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大家對醫院的評價：領導不滿意、群眾不滿意。醫院改革、衛生管理處在什么狀態？我給它搭搭脈：先天不足，后繼缺乏調養，中間又堵塞了，出路只有一個：改革！”王興國對記者表示，王是上海市食品藥品管理局局長。

產權制度改革面臨“拐點”

醫療機構大多是半事業性質，轉制速度過快會帶來不穩定。

此前，吳儀副總理對衛生部門現狀提出批評：醫療衛生系統已成為計劃經濟的最后堡壘，衛生體制改革滯后于國民經濟改革。

針對當前醫療改革的腳步有所放緩，上海建安醫院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焦安國認為：“問題是沒有法規和依據。以前的發展大多是民間推動的。”在他看來：改革的最難點在于產權制度。當前民營醫院尚處于萌芽階段，規模比較小，無力沖擊“最后一塊堡壘”。

中歐國際工商學院的醫院管理班開學，學員主要是各醫院的院長。有趣的是，跟往屆相比最大的特點是：民營醫院院長比例從零躍升到了30%。

“改革應該分步走。國家現在不可能全部出讓產權，但可以先出讓一部分。”按照焦的想法，國家可以在加強社會保障的同時出售一些影響不大的機構，對預防機構則不放開。除了收購，還可以采取增資擴股、投資新建的方式。“我們現在也正在探索，收購中最大的問題是估價。對醫院固定資產、品牌、人力資源的評估跟一般企業不一樣，十家中一家有意向已經不錯了。”

“醫院的體制改革跟國企有區別。”焦安國對記者表示，“醫療機構大多是半事業性質，轉制速度過快會帶來不穩定。那些轉得早的企業都爆發出了員工身份的問題，影響了醫院的經營。”

焦認為：醫院這樣的民生產業不允許質量出問題。在管理部門看來，穩定是第一位的，希望戰略投資者和行業收購者介入，而不是投機分子介入，另一方面，改革意味著風險，改制有可能出現短期行為。“股權多元化就控制力來說，就是思維正確的一方控制弱的一方，讓員工們都受益，員工持股并不帶來正確的決定。”

最新的消息是：《醫院體制改革指導意見》有望在未來幾個月內出臺，中國的醫院改革將會從單純的存量改革向存量和增量并行改革的方向發展。市場配置衛生資源和政府主導將共同推動中國衛生事業的進步。

據了解，下一步政府將加大指導，特別是強調由現代企業制度和法人治理結構來治理醫院。那將是一次重大改革，相當一部分醫院將出現股權多元化。與此同時，政府不支持在醫院內搞“院中院”，以防出現利益沖突，服務重心向經營性傾斜。

改革方向：“股份多元化”

國家將從部分公立醫院退出。學會退出，也是發展。

“中國的醫療改革和世界其他國家的醫療改革一樣，都是在艱難困苦中爬行。經濟發達國家、發展中國家面臨的問題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們是政府掏得起掏不起10元錢滿足醫療需求，美國政府是掏得起掏不起100美元來滿足醫療需求。但是，中國的醫療改革水平比較低，我們提高10個百分點比美國提高1個百分點要容易。”宋瑞霖對記者表示。宋是國務院法制辦科教文衛法制司副司長。

和美國、英國、俄羅斯、日本相比，衛生資源狀況五個項目中國有四個最低：每千人口醫師的人數最低、每千人口醫院的病床數量最低、人均醫療費用最低、醫療費用占GDP也是最低，同時中央財政支出也不高。

“衛生工作的方針是‘低水平，廣覆蓋’，政府只能滿足最低的衛生需求。現在的矛盾是衛生事業的發展和社會的發展相比有很大的差距。需求大了，供給不足，供求間的差距即‘不滿意度’就會大大地增長。”宋認為：今后醫療改革要做的就是滿足稀缺。

國外是一個護士護理三個病人，我們是一個護士晚上值班要護理十個病房、四十個病人。如果在供給有限的情況下滿足需求，價格就會上升。“改革的下一步將向醫院產權制度改革方向發展，衛生部正在研究，拿出一個醫院體制改革的指導意見。指導意見下發后，會大大推動中國醫院體制的改革。”宋瑞霖表示，“單純的存量改革肯定是不行的，國家將從部分公立醫院退出。學會退出，也是發展。”

在不久的將來，政府主辦的醫院是非營利的，社會資金辦的醫院一部分非營利、一部分營利；個人投資的醫院則是營利性的。公立醫院的比例將不低于51%。營利性醫院也有相應的社會責任，政府應當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使得他們對社會做出貢獻，并對三種醫院一視同仁。

醫院管理公司的生存之道

民營醫院行業要考慮資本實力，找到自己在市場中的位置。

“我們的方向是做醫院集團。醫院管理公司除了投資能力以外，還要有強力的運營能力。它需要一批專業人員，以及合理的經營思路和管理措施。”從事醫院投資的焦安國表示，“在新疆喀什、呼和浩特、唐山有純技術合作，沒有掛牌。技術合作這一塊，我們全國要做20個。”

當前建安公司的運作還不算連鎖經營，屬于聯合經營，合作對象主要是各地最大的結核病專業機構。除了幾家老的結核病、五官科醫院，還有在建的肺科醫院。此外，建安公司在東北、陜西有數處分院，主要是參照病人的分布，在陜西還托管了幾家小醫院。

“我們還有三種國藥準字號的新藥。”焦補充道。

建安公司托管、聯合經營的都是專科醫院。

“民營醫院行業要考慮資本實力，找到自己在市場中的位置。專科醫院、專科形象，可以集中精力和資金來主攻一種病，這樣它就會擁有一席之地、做到最大。”焦安國如此解釋經營模式，“但是這樣的專科也有個特點，按照正常模式來運行的話，它不可能做得很大，和綜合醫院沒法比；但是小而精，比大的綜合性醫院還要穩定。”

有些全國性的專科醫院就這樣牢牢控制住了自己的地位。有的專科醫院百分之八九十的病人來自全國各地，面向全國市場，行業影響也非常大。

焦安國的老家是山西運城，那里民營專科醫院起步較早。八十年代中國“第一屆專科醫院現場工作會”在那里召開，當時運城的專科醫院占全國的四分之一，吸引了各地的患者。

針對“無形資產評估”、“防止國有資產流失”的難點，他并不著急：“現在要改制的國有醫院很多，是我們在選，漫天要價是正常的；經過第三方的核實，會有大家都能接受的合理的價格。”

與對國有資產的評估相比，焦覺得在托管、聯營中更大的阻力還是合作方的惰性。國有醫療機構和企業不一樣，靠貸款基本上還能維持。不用過多精力去研究市場。改制后，要為某個老板打工了，難免出現沖突，為此，醫院管理公司一般都帶著承諾進門。

“我們1987年就開始做這個，對國營醫院的理解也是比較深的。當地政府、員工都有擔心，我們承諾是‘薪酬不降、員工不下崗’，實際上，經營不好的醫院在傳統模式下結構都不全，缺好多崗位。我們認為每拿過來一個企業，人員要增加百分之二十。”

醫院是民生產業，國家有一個醫療資源的布局，改制不能倉促；同時政府要下決心，改制不合理或引起社會動蕩的時候，領導要承擔責任。強勢管理是給醫院補充企業家的要素。

焦覺得管理公司發展前景不錯：“每家管理公司管二十家醫院，這樣覆蓋就會好一些。現在這種格局差不多形成了。去年10月份的醫院管理公司是171個，我估計今年會超過300個，很多都在注冊，集中在大城市。”

民營醫院應對“灰色收入”

測量數據包括：投訴率、滿意率、回頭率，還有病人介紹來的病人。

在三醫聯動改革中，“醫藥分離”的口號喊了很多年，但一直舉步維艱，沒有明顯進展。

在業內人士看來，主要是利益分配出了問題。

“國內有不少人認為醫藥是一家，尤其是傳統醫藥，要是說醫藥分開管理這種說法好像還合理一些。”一位藥學專家表示，“醫藥分開管理目前主要是為了打擊藥品價格的虛高，但是推行起來很有難度。”

當前醫院收入里面藥品所占的比例非常高，藥品利潤也很豐厚。醫院有的非營利、有的屬于營利機構，但是以藥養醫是個普遍現象。如果真的通過平價藥店把醫院藥方的營收拿下來之后，東邊不足西邊補，要是按照“國際慣例”來辦，直接后果是診療費用大幅上升，像美國那樣。為了不把醫院“逼上梁山”，“醫藥分離”的目標就這么被掛著。實際上，還是體制問題阻礙了問題的解決。

“現在醫療機構的醫療支出大于藥品支出，藥品收入大于醫療收入。整頓藥價需要冷靜分析，當社會成熟度、政府供給能力還不到位的時候，醫藥分離要特別慎重。”權威人士認為，“否則藥價沒有降下來，醫療費用反而上升了，老百姓的支出會增加。”

除了“藥價虛高”帶來的“醫院灰色收入”問題，醫生的灰色收入也是一大痼疾。

“大夫的注意焦點應該放在病人身上。一個普通的主任醫師，他在國營醫院每個月拿五千元，包括了灰色收入，明的大概只有兩千元；到我們這兒，最起碼保障他的基本收入。”焦安國介紹，“我們要求他為病人服務，測量數據包括，投訴率、滿意率、回頭率，還有病人介紹來的病人，這種獎勵高于他現有的工資。所以大夫一般都很重視病人的后效。假如哪個醫藥代表到我們單位去談私下交易的話，押的貨我們會拒付款項。我們就用這種方法來制約他，這跟國營醫院大不一樣。”

醫療改革走向“四化”

雖然上海醫保的覆蓋率高達90%，民營醫院也還是有生存空間。

“在北京，衛生部做了大量的調查研究，思考以后的工作方向。”據宋瑞霖介紹，首先是建立投資多元化、服務多樣化、資源配置合理化、管理規范化的醫療服務體系和管理體制。投資多元化是產權制度改革，服務多樣化是要滿足不同層次人的需求，資源配置合理化、管理規范化要堅持政府主導與市場相結合。

其次，有關部門要“完善資源管理、優化醫療資源配置”：政府要滿足公民的基本醫療，同時投資主體要多元化，發展社會投資非營利性醫院，還必須對稅收制度進行改革。

可以預期的是，隨著醫療改革的深入，將有越來越多的外資、民營醫院誕生。

外資醫院主要是服務于外國人，和國際上的保險公司掛鉤，可以理解為老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