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喧鬧一時的醫院改制戛然減速,先行者們正遭受改制之苦,受到市場驚嚇的后來者們也勒馬不前,有人形容醫院改制是“火車進站—叫得兇,跑得慢”。
菏澤—這個山東省最貧窮的地級市一直默默無聞,后來卻因大膽的醫改舉措而名聲大振。
最近的一次“出名”是在今年9月份,在顛簸了一年的改制之后,菏澤市5家改制醫院終于又全部回歸國有。這一出乎意料的舉措在業界激起的反響,比起一年前改制時還要強烈。
去年初,菏澤市政府以平均每月一家的速度,一口氣賣出5家醫院,菏澤市第三人民醫院、菏澤市第二人民醫院、菏澤市中醫院、菏澤市立醫院及分院先后被賣給了上海道勤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等幾家企業,最后全市只剩下傳染病醫院仍然姓“公”。
這場當地政府稱之為“整體出讓”的醫院“捆綁變賣”大劇,曾經創立了被稱為“公立醫院市場化四個樣本”之一的“一刀切”模式,而最終卻以“回歸”的方式草草收場。
作為“四個樣本”另一個的新鄉模式,同樣是疾病纏身。一年前,國有特大型企業華源集團一口氣“鯨吞”了河南省新鄉市5家國有醫院,在業界引起了一片驚呼。當時,當地政府對雙方合作抱著很大期望,認為是“國有資產只是從國家的左口袋裝入了右口袋而已”。但是,經過了一年發展,幾家醫院的基礎設施不僅沒有改善,而且職工的福利待遇還普遍下降。
相對于公立醫院的萬眾矚目,企業醫院的改制雖然曝光率低,可是道路卻更加曲折。由于國家政策、行業特點以及自身實力等方面的制約,很多企業醫院在“早改早受益”的號召下,經過一番改制突擊之后又復歸平靜,因為他們看到很多經歷了一次改制的企業醫院正遭受著二次改制的困擾。
問題越改越多
至今依然引人注目的是江蘇宿遷市的醫療改革:當地通過掛牌拍賣和協議轉讓的方式,全市所有的公立醫院全部實現了“民投、民有、民辦、民營”。與此同時,對于“改制”的爭議與指責也達到了最高潮:職工的舉報,患者的抱怨,媒體的爭論,甚至引起了國家高層的關注。
其實,除了宿遷那樣的極端情況,大中城市的改革已慢慢形成一條思路,即“抓兩頭,削中間”,以此承擔基本醫療保障。抓兩頭是指促進三級醫院的發展,保留一級醫院,而“削中間”則是指讓二級醫院分化和轉型。在許多地方,處境尷尬的二級醫院,以及部分社區醫院,自然成了產權改革或被托管的對象。
被財政逐漸忽略的改制醫院,在面臨生存困境時,必須自己尋找出路。股份制改造、引入民間資本、交由醫院管理集團托管……各地都在摸索種種的改制方式。在基層醫療機構以及參與改制的民間資本看來,目前許多宏觀政策可操作性并不強,配套政策也沒跟上。“到處都是阻力,從稅收政策到人事問題以及職工身份轉換問題,各方面困難太多。中央政府、衛生部沒有明確可操作的政策,底下各行其是。”一位改制醫院的負責人對記者說。在他看來,醫院改制需要財政、人事分配、投融資和社會保障政策等多方面配套政策,而無論是誰,現在耕種的都不過是試驗田。
“改制越往深里走,遇到的問題是越來越多,很多都是改制之前沒有預料到的。”很多醫院改制的“操刀者”都有類似感慨。一段時間以來,新鄉市第二人民醫院始終籠罩在“陰影”之中:業務骨干集體出走,其中包括3名科主任;燒傷內科5名醫生辭職,到其他醫院組建了燒傷病區;3名醫生去了新鄉市中心醫院;9名護士去了其他醫院……醫院職工非常擔心:“走的都是骨干,我們醫院主打的就是燒傷內科,這幾名骨干一走,燒傷科一下子就垮了,照這樣下去,醫院前途堪憂。”
企業醫院的窘局
就在上半年,中石化系統的醫院還大張旗鼓地宣傳“早改早受益”,然而經歷了半年多的時間,很多醫院卻鎩羽而歸。齊魯石化醫院、南石醫院等是第一批響應號召,走進市場的醫院,現在不得不面臨著股權分散、人才流失、社會融資等一大堆難題,他們稱之為“二次改制”。而武漢石化醫院地處偏僻,因為城市發展規劃和武漢石化公司發展的需要,周邊居民正在不斷搬遷,原先擁有的專業特色也在削弱,改制后將直接面臨生存困難。
據統計,企業醫院涵蓋油田、電力、航空、礦業、農墾、軍工、三線工廠等行業,全國共2萬多家,占據全國衛生資源40%的比例。前幾年,國家要求醫院脫離企業,走上市場自謀出路,很多企業醫院作為幾乎沒有技術儲備的苦力,被迫一窩蜂沖入醫療市場,去別人鍋里搶飯碗。像中石油、礦業等醫院,跟企業的結合性非常大,大多位于山區、郊區,除了企業內部職工之外,根本就沒有市場。
而走進市場的企業醫院也是四處碰壁:一是政策不配套,國家和企業對于企業醫院的剝離缺乏統一指導,各家只能孤軍奮戰;二是地方醫療資源過剩,地方政府不愿接管,得不到地方政府的有力支持;三是由于地域、技術、人才等方面的限制,醫院的生存能力太差。所以,很多企業醫院在看不到希望的條件下,大多選擇了坐鎮觀望。
按照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的先前規定,國有大中型企業分離與主營業務關聯不密切的相關產業的工作在2005年必須完成,而企業醫院是分離的重點對象。目前看來,改制的時間表肯定是要延期了。
在11月初舉行的中華醫院管理學會企業醫院分會的年會上,有關領導就表示出擔憂:許多發達國家的企業都辦有醫院,比如日本的索尼、德國的大眾,企業醫院為公司承擔日常服務、福利醫療和職業病防治等服務,這種作用不可忽視;而中國企業醫院的數量卻正在縮小,很多都已經改制成了地方醫院,很可能企業醫院分會將成為一個階段性的歷史產物。